【陆花】一篇贺文
你是不是很伤心?
说这话的一开始是司空摘星。
陆小凤抱着手臂,问:我为什么要伤心?而且还是很伤心。
司空摘星说:因为棋逢对手路遇冤家。
于是陆小凤不说话。
说也说不出什么好话。
对手和冤家都是一个人。
按照陆小凤的性格,很少有人会讨厌他,他也很少会讨厌别人。可是遇上这个人,如此种种只能说天生不对盘了。最关键是,他还没有真真正正见过他。
他不出江湖,江湖上却总有他的传说。
陆小凤说:我没有伤心。
司空摘星说:其实不怪你 道行不够啊,陆小鸡。
陆小凤说:闭嘴啦,猴精。
司空摘星说:我不。
陆小凤威胁他:你要是不说话,你就不用给我翻两千个跟头 ,挖八百二十九条蚯蚓。
司空摘星愉快地答应。
他朝着陆小凤眨眼睛,陆小凤的脸绷得很紧,连酒窝的影子也看不见。
他想起来花满楼。
花满楼对他和司空摘星的赌注总是很有兴趣,每次都问个清楚。
陆小凤问他:你有没有去过赌坊?
花满楼说:没有。
陆小凤说:那我带你去?
花满楼说:好。
赌坊是龙蛇混杂之地,陆小凤握着花满楼的手,走在夜色灯影里,长廊架在水上,有人醉醺醺地跳进去,搅碎了一池的月亮。
花满楼说:陆小凤,你喝醉了也会跳进去吗?
陆小凤说:至少在你面前不会。
花满楼说:为什么?
陆小凤说:不能告诉你。
你好像有点伤心?
第二个说这话的是老板朱停。
陆小凤和他痛饮了几坛竹叶青,他一言不发,老板慢慢悠悠问他。
和老友在一起,如同坐在家中的旧摇椅上晃荡,舒服又放松。
陆小凤说:没有的事。
朱停说:现成的事。
他衔着酒杯,问陆小凤:因为花家七公子去了海边那条船上?
陆小凤没有说话,他原本是个话很多的年轻人,现在只是沉默。
朱停慢慢悠悠,说:我听到一个传言,关于他的。
陆小凤说:哦。我不想听。
朱停说:陆小凤,你今年才十七。
陆小凤点点头,说:是。
朱停叹了一口气,说:我觉得你一对上他,连七岁都没有。
他问陆小凤:花七公子又不是小孩子,你何须担心?陆小凤,你可是个浪子。
陆小凤说:我原本以为我是个浪子。
朱停饮完那杯酒,老板娘进来了,又给他满上。朱停说:可惜你不是。
老板娘说:哦?那可伤了许多女孩子的心。
朱停说:他现在正为花七公子伤心。
老板娘若有所思,说:你是说陆小凤担心他遇见的那个浪子中的浪子?
陆小凤饮完杯中酒,道声告辞。
朱停罕见地朝他喊了一句:你不听我刚刚那个消息,一定会后悔。
陆小凤头也不回:以后事,以后说。
朱停问老板娘:那你喜欢那个浪子中的浪子,流氓里的贵公子吗?
老板娘说:我喜欢你。
老板有点不好意思,他给老板娘倒了一杯酒。
他叹了一口气说:陆小鸡呀陆小鸡。
老板娘问:这难道是一见钟情?
万梅山庄。
梅树下,有白衣人舞剑。
剑意凌寒萧瑟,看的陆小凤忍不住搓了搓胳膊。
他忽然想起来花满楼。
那个温和的江南公子,他教过陆小凤弹琴鼓瑟,手指按在他的手指上,教他摸索。他的手指柔软,而且很暖。
他想这样一个人实在是太没有防人之心了。
于是他教给他灵犀一指,那是陆小凤安身立命的功夫。他向花满楼交了心。
西门吹雪收剑入鞘,走过来。
陆小凤听他第一句,陆小凤,松了一口气。
然后又提起来心,因为西门吹雪也说:你伤心?
陆小凤摸摸自己的嘴唇,说:西门,这可不是你的作风。
西门吹雪看了看他的脸,陆小凤是个年轻俊俏的游侠,可他现在蓄了一点须。
陆小凤说:你看我是不是成熟点?
西门吹雪说:喝酒的话,可以奉陪。
陆小凤说:不了,在朱停那儿醉的打跌, 还被老板娘灌了酱油。
西门吹雪看了看他,忽然一剑削落他头顶的梅枝。
西门吹雪说:送给他。
陆小凤说:真想不到啊,西门。
陆小凤等了半个月,等了一封回信。
花满楼在海上,行踪不定,这样的日子已经算快。
他倒出来一封信,上面没有字。
司空摘星瞅瞅,说:你们打什么哑谜?
陆小凤说:没什么哑谜,他这两天就回来了。
司空摘星说:这你都知道?他不是什么都没写吗?
陆小凤说:什么都不写,就是什么都写了。他的话都等着当面说。
司空摘星啧啧称奇 ,说:天生一对。
陆小凤晚上做了个梦。有花满楼的梦都能算是好梦。
梦里头下雪,洒在身上像是盐粒子,一点化不掉。花满楼同他并肩走,从酒楼到赌坊又到艳情阁,地上雪三尺厚。他们一路沉默,天地无声。
他突然握住了花满楼的手 ,想要说点什么。
可这个时候他醒了。
屋里有人。
是个白衣的公子。
陆小凤说:谁?
白衣的公子却是认识他 ,说:陆小凤?
陆小凤说:楚留香?
楚留香笑起来,说:我本以为你是个女孩子。
陆小凤说:花满楼和你说起过我。
楚留香点头 ,说:就是你带坏了我弟弟。
陆小凤说:那这一定不是花满楼的意思。
楚留香说:你很了解他。
楚留香上下打量他,然后出手试探。
陆小凤仓促之间只来得及甩了一下袖子,楚留香的手便停了。
他说:流云飞袖?他对你倒真是一点也不留。
他对陆小凤露出赞赏之色 ,说:假以时日,定当是一代大侠。
陆小凤说:那时我依旧是花满楼的朋友。
楚留香笑起来,说:怪不得。
可是怪不得什么?
楚留香只留下一句:怪不得他日夜不休,要回江南。
天色未明之时,陆小凤听见街口马蹄得得,像是轻雷。他醒过来,有人归来。
花满楼上楼的时候,陆小凤开了门 ,房里桌上甚至摆好了两杯酒。
陆小凤说:我原以为你要晚两天。
花满楼说:可是我听许多人说你似乎不高兴。
他斟酌了一下,没有说伤心。这个世上让陆小凤伤心的事情可不太多。无论如何 ,他总是不愿意见的。
陆小凤说:原本是这样的。
他终于承认,或许他对花满楼不止兄弟。
花满楼说:那如今呢?
陆小凤笑起来,还没有来得及说话。
花满楼的手落在他脸上,他刚刚从外边回来,手还是冷的。指尖有点凉。
陆小凤说:花满楼?
花满楼似乎有些奇怪,问:你怎么留了胡子?
陆小凤笑,说:这你都知道?
花满楼若有所思,说:你往常手不会总是摸自己的脸的。
陆小凤说:这个我不知道。
花满楼说:我知道。
陆小凤说:有时候我真怀疑。
盘古的一只眼变成了日,一只眼变成了月,花满楼可能看见的是最初的太阳和月亮,那是极遥远的蛮荒。
花满楼笑起来,他缩回去手。
可是陆小凤按住了他的手,说:那你觉得怎么样?
花满楼有点茫然:可是我只摸到你的酒窝。
陆小凤的手往下一点。
花满楼的手指落在了他的唇上。
花满楼问:那你是不是不高兴?
陆小凤说:一半高兴,一半不高兴。
花满楼说:哦?
陆小凤叹了一口气,说:有人不解风情。
花满楼说:你在说我。
陆小凤说:你总是如此。
原来梦里那场雪也下在了花满楼身上,他睫毛上还有一点霜色。陆小凤心里桃花轻薄,柳絮癫狂。
花满楼凑过来。
他的瞳子是两点温润的黑,他有一副柔和又俊朗,还十分聪慧的长相。
他是个聪明人,哪怕是情窦初开。
啾。
你现在还不开心吗?
不,我很开心。
恐怕不会有人比我还开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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