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椰米】得闲饮茶
[张智尧水仙]
张子琛现在特别想同人拍拖。
叶志觉得自己可能是最后听到这句话的人,他上个月都在飞虎队中,要不然办公,要不然出任务,老师叫他去代课电话都打不通。他听别班教官讲起来这句话,还没开口教官就又说,这是o仔讲的,可信度百分之一百八。
八卦。
叶志讲,他饮着热茶,就看见有人从花坛那边过来吃饭,是张子琛。他同o仔在一块,说说笑笑,有人从他身边经过,他就对人家笑。叶志在二楼餐厅,按理说张子琛在楼底下是看不见的,可是他偏偏抬起头对着这个方向笑了一下。
于是叶志放下来杯子,同教官讲:唔好乱讲,人哋都要面嘅。
教官耸肩膀,讲:你估佢最后会同边个喺一齐,好多人都特别中意佢呀!而且,你睇佢生得咁靓,功课又都第一,屋企仲都系差佬,志同道合嘅,同边个都好啱。
叶志看着他低头继续走,讲:我怎知啊。
他喝完热茶,端着盘子 ,讲:走先,你慢食。
其实叶志估计错误,他和张子琛知道这句流言的时间可能不分先后,说不定叶志还先。张子琛对o仔说出来这种话已经是头疼脑热没办法了,结果学校里许多教官都过来,同他问起来这件事,讲:你钟意啲咩野丫,我班上好几个女仔钟意你!
张子琛只能讲:是o仔乱讲呀。
教官讲:唔好意思呀,讲嘛。
张子琛费劲唇舌自以为解释清,结果只是让人觉得他后生仔,扭扭捏捏不好意思。o仔也未想到会是这样,给他陪脸道歉端茶送水,讲:原谅我啦,求求你啦。
他在这一片兵荒马乱里边又遇见叶志,觉得生无可恋。
叶志已经毕业,教他们射击和近身格斗。不过他并非正式教官,是替他老师过来的,他本身在飞虎队里服役。
很威啦,他哥哥同他讲,你真不知啊,那会警校里边所有人都知他,风头无俩。
那他人怎样啊?张子琛问。
哥哥讲了许多光荣事迹,讲你要是真的有趣味,去看他的奖状就知他都厉害。他停了一下,看自己弟弟,讲搞咩啊,你钟意他啊?
张子琛刚刚洗完澡出来,讲:咩啊 ,只是他做我们教官啊。他的枪法好准,百发百中,不过.....
哥哥顺嘴接,不过有点凶?
张子琛没讲话。
哥哥讲:他好似只有脸凶吧,人还不错的。不过我也没有看过他对谁笑脸相对,几多温柔啦。平常心就好。
张子琛点点头,揉了一头的湿毛,讲:我知啦。
哥哥在他后边讲:你跟他啊?好好学!
张子琛回了自己房间。
叶志是钟意张子琛的。
人靓笑甜又上进,像张子琛这样的少年仔,人人都喜欢的。
不过叶志的钟意埋在地底,无人知道。
张子琛的近身格斗成绩好,叶志就这个让他与自己搭配演示过几多次,次次都满意。然后拍着人家肩膀,对着全体学员讲:多学习。
下边应和,yes,sir。
叶志拍拍张子琛肩膀,讲:好了,多谢你啊,下去吧。
张子琛看他一眼,就下去了。他脸上有汗,新鲜的像是刚刚落地的果子,在衣服上擦两下就可以食。叶志看着他的后脑勺,觉得都比别人圆润好看。
学校食完饭有一段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,张子琛一般会去操场走动,o仔懒散,窝在宿舍不动。不过那天他吃撑,同张子琛一起,学校里花开正好 ,o仔打个喷嚏,指着一树垂地红花,问张子琛:这是咩啊?
他在海边待惯了,许多植物都不识得。张子琛偶尔也做他的百科全书。
有一个人同他一起开口:三角梅。
o仔讲:叶sir,晚上好。
张子琛下意识笑,然后才反应过来,讲:sir。
叶志站在那里,T恤领口还挂着墨镜。他下颌上有胡渣,看起来有点累,不过不是憔悴。
o仔同他打招呼就说去交水费,张子琛看着他,叶志讲:走走?
张子琛点点头。
叶志走在他身边大概三步,不算近也不算远。他和o仔有时候贴着胳膊走,还打打闹闹如国小学生。和叶志在一起,他总有点拘束。
海风荡荡, 吹过他皮肤,有点湿润又有点涩。大概这种感觉,不过他没有同叶志说。
张子琛走了一会,忽然讲:我没有想要同谁拍拖。
叶志看他一眼,讲:.......哦。
因为这个许多教官都开他玩笑,讲不能再让他上去演示,要是丢脸张子琛会恨恨的。张子琛只能叹气,连苦笑都没力气。他怕叶志也听到了,所以提前讲,近身格斗他还是可以上去。
还有一点别的原因飘过去,张子琛好像知道答案,又拒绝去想。
叶志讲:其实.......
张子琛看他,等一句话。
叶志突然语塞,讲:冇咩。
有教官过来,看见叶志和张子琛,拍叶志肩膀讲:哈,张子琛要你给他介绍啊?怪不得哦。
张子琛讲:老师再见,我翻去先换衫,唔系集合要迟到啦。
叶志讲:回见。
他和张子琛的眼睛一碰就错开了,像是都有秘密又都瞒着成瘾。他看着张子琛走回去,o仔同他招手,讲:快,不然迟啦。
他跑起来的样子像是蹬羚。
教官讲:人走还看,真的要给他介绍啊?
叶志讲:介绍自己得唔得啊,你今次述职报告自己写,我唔同你。
他打开教官的手,朝着反方向去授课,学员见他又怕,他走又想,简直矛盾没边。他要求跑圈的时候,看见路边有一排的三角梅,第一次觉得这种花还蛮好看,开起来梦里都能看见春天。
o仔洗完澡回来,叫张子琛去,讲人不多,可以去。张子琛嗯了一声,没动,o仔过去看,原来在做书签。
他问:三角梅?
张子琛讲:系啊。
他捏着那片薄薄的书签,对着灯光看,花瓣纤薄娇丽, 仿佛下一秒就要凋落。
o仔讲:真系好好睇。
他趿着鞋讲:快去啦,不然又人挤人。
张子琛把书签悬起来,讲:唔要碰,让他干着啊。
o仔比了个ok的手势。
上月忙完,这月还好,叶志在办公室整理文书,一边看一边想,操场上偶尔传过来哨声,叶志老觉得会像是在乡下一样,落下来一群鸽子。
他想起来一个人,像是一尾白鸽。
那个人过来给他送文件,叶志忽然说:你帮我问一下你教官周末有空吗?
张子琛本来手都放在门把上,闻言回头,啊了一声。他讲:好。
不一会他在楼下遇见教官,问了,教官挠挠头,讲:我要陪我老婆回家啦。他同张子琛商量:那你有时间吗?
张子琛点点头。
教官讲:你想同叶志过个下午呀?
他反手推着张子琛又上了楼,推开叶志办公室的门,讲:他同你一起去。
叶志问:那你愿意吗?
张子琛觉得被教官触碰的那一块地方奇异地揪起来,他拨弄头发,那阵海风就掉下来盐粒子。他听见自己讲:愿意。
回去以后,才发觉又不是求婚结婚,讲什么我愿意啊。
o仔在下边讲:你搞咩啊,一晚上都没劲。
张子琛讲:我...算啦。
他把杂志盖在脸上,翻了个身假装睡了。o仔在底下咕囔,到底搞咩啊。
叶志问你愿意吗?
他讲我愿意。
张子琛闻见春天里的味道,生机勃勃杀气腾腾,噎的人喘不过气,梦里的三角梅一朵一点缀成云,拖在地上绊人脚步。他跌坐在里头,看见有人背着光握着他的手,拉他起来。他的呼吸温和又凛冽,像是夏天里的风吹着阔大的叶子哗哗摇晃,撒下一点雨。他的嘴唇是湿润的。
叶志的手搭在车窗上,阳光照在玻璃上,他闭着眼小憩一会,眼皮子上一片辉煌的金红色,昏昏欲睡 ,他梦见张子琛,那是昨天的,今天的,明天的太阳。他们约了八点,结果他七点就到,等了半个钟头,张子琛过来了。他们都没有想到对方那么早。
车上两人都没有讲话,张子琛今天穿着一件蓝色衬衣,袖子挽起来一半,露出来手臂的线条明晰。他搭在车窗上,和叶志一模一样, 像是照镜子。
叶志问他:你要不要上廁所?
张子琛摇摇头。
叶志给他一瓶水,他拧开瓶盖的时候,手掌心腻了一层薄汗。阳光太暖和,烘的人想睡觉。
张子琛讲:要不要我替开一会车?
叶志讲:唔用。
又过了半个小时,叶志讲:到啦。
出乎张子琛意料的是,叶志看起来同整个福利院的人都熟悉。他们见面就打招呼,哪怕叶志并不笑,他们也说的很闹。张子琛看了叶志一眼,叶志低着头,在给一个老人家讲产品说明书 ,他第一次发现叶志的睫毛其实很长。
有老的义工见张子琛,讲那你跟我来吧,我带你去别间。叶志这个时候抬眼看他,对他点头。张子琛转开眼睛,走了。
有老人养了小猫,淘气的像是一只小狐狸,爬上树又下不来,在上边喵呜呜地叫。底下老人也急的不行, 拐杖直哆, 张子琛翻过去围栏,讲我来吧。
他爬上树,猫一动不动,看着他的样子特别可怜,惨兮兮的。张子琛学着猫叫的声音, 一点点向猫挪过去,怕猫被他吓跑了掉下去。不过还好,他运气一向不错,猫被他搂住了,他跳下去。
老人家抱着猫,同他道谢,他挠挠头讲没什么。
义工同他讲,哎这小猫以前佢都走埋树,定系叶志将佢救落嚟嘅,你同叶志系乜嘢关系呀?佢第一次带人嚟。
张子琛讲:第一回?
可是教官和他都不是这样讲。
他没问下去,讲:原来系个男仔,唔怪之得咁皮。
义工讲:系啊。
他忽然看着张子琛,不讲话了。张子琛没注意这个,以为他是要带路。
张子琛陪着另一位老人家的时候,听见有异样的响动,是有人吵闹搅事。张子琛跑出去,看见叶志。
叶志拦在一个老人面前,他自己面前是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,指着他鼻子在骂:关你咩事呀,你同我扯。哦,你就系嗰个义工丫,我先系佢个仔,你想崩等下世啦!
叶志讲:你讲咩啊,他可是你老豆,你就呢幅鬼样,边个攞钱,你先做个人嚟同我讲嘢呀!
张子琛听人讲,那是不孝子过来要钱去赌,去嫖,最近好像还沾了粉。叶志以前就打过他,现在还来,估计是吸了粉过来发疯。
叶志看了看后边老人,老人握着心口的衣料,一直抖。
他讲:我哋出去讲。
张子琛到的时候,那个人倒在地上,蜷着身体,手指也直颤抖。不过他伤到了叶志,叶志的嘴角裂了口子,他伸手去抹,手指尖都红了。
叶志讲:你如果重敢嚟,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。
他抬眼看见张子琛。
张子琛问:你冇嘢吖嘛?
叶志沉默了一下,讲:.......唔。
他嘴角一动,就疼起来。
张子琛讲:哦,我知喇,你唔使讲喇。
叶志看他一眼,拎着那个人,想把他弄出去,张子琛过去搭了一把手。
叶志路上时候看了看他袖子上的白毛,问:你都见到嗰只小白猫咗啦,佢真系特别百厌,上树下不来,仲特别中意去。
张子琛讲:你噉嘴角会痛啦,都系唔讲喇。
叶志讲:唔事,往常出任务都会受伤呢,只系小意思。
张子琛看着他,他垂着眼睛,对这点小伤不在意。他讲:好威呀。
情深意切的。
叶志揉了揉肩膀,讲:唔。
他忽然看见张子琛的手臂,那里被蹭了一下,有点破皮。他讲:你受咗伤点都唔知包扎?
张子琛茫然看着自己手臂,只是小伤,他自己都没注意到。他讲:冇咩啦,都冇破皮。
他挽起来袖子,给叶志看,叶志握着他手臂,坚持要去涂药水。
张子琛拗不过,讲:好吧。
叶志对这里熟门熟路,医生不在也摸出来药水,棉签沾了酒精蹭上去,有点清凉。张子琛缩了一下手臂,叶志抬头看他,讲:痛?
张子琛看着他继续给他涂药水,一根一根数叶志的睫毛,他觉得今天不该把衬衣扣子扣到第一颗,有点紧,他几乎喘不上气。
叶志涂好了,问:看咩?这么入神?
张子琛张了张嘴,突然笑起来,他讲:关你咩事啊。
语气近乎和人朋友谈天开玩笑。
叶志也笑起来,讲:好咯,关我咩事,我不问。
张子琛觉得有点不自在,医生回来了,问:咦?叶志,呢个系边个丫,第一返睇你带人嚟?
张子琛想,又是这样, 第一回。
叶志讲:关你屁事啊。
他拿了一支药膏,就同张子琛走了。
张子琛问:要我帮手扠呀?
话一出口又觉得太亲近,哼哼两声错过去,回去又分开做工。张子琛同人一起打扫卫生,叶志还是陪老人。
张子琛在他楼上清扫房间的时候,看见叶志推着老人出去晒太阳,那只小猫又过去了,叶志蹲下来抱他。猫似乎挠了他一下,叶志一脸无奈,挠挠猫的下巴,把他放走了。
张子琛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想笑,他回身的时候看见老人回来了,同他招呼,老人也看见叶志,讲:叶志丫?佢真系好人。每个月都会过嚟,一嚟都系一日,你同佢系朋友呀,佢真系好好喂。
张子琛挠挠鼻子,讲:系吧,他系我教官。
老人讲:我觉得唔单止。
晚饭时候 ,他们俩坐在一起。
叶志做饭很好吃,张子琛嗦着勺子想,他这个人真是格有趣。叶志看着他,讲:其实我仲第二,有时间仲做畀你食?
张子琛讲:我第时重可以同你一齐呀。
叶志讲:好。
吃完饭叶志总饮热茶,张子琛同他一起握着茶杯,撑着栏杆,看外边夜色,再过一会他们就要走了。张子琛看着他,有点憋不住笑。
叶志讲:笑咩啊?
张子琛讲:笑你咯。
叶志摸摸嘴角 ,也笑:那就...随你咯。
张子琛温泉:为咩啊?
叶志讲:你人靓笑甜人人都爱嘛。
张子琛想问,那你呢?
可他没有说出口,他饮完最后一口茶,问他:你仲唔好,我畀你重新满上?
叶志把杯子塞到他手里,讲:多谢。
他的手上有枪茧,只是轻蹭了一下也有感觉。
回去时候是张子琛开车,叶志坐在副驾驶,他横着手臂,看外边,风声呼啸,两边都是花木香气,张子琛轻轻吹起口哨。
叶志讲:你在做咩?
他看张子琛,讲:又笑?
张子琛这回实话实讲:就系感觉你同平时唔一样,我以前问过哥哥,阿哥话你好威。
叶志笑,他讲:睇怕都话我特别恶啦!
张子琛讲:系啊。不过我第一次见到你知道你唔系啦,你系一个好好嘅人。
叶志讲:这话听落唔好啦,万一我对你做恶事。你觉得我系好人呀?
张子琛讲:你又唔系黑社会,而且你系咁优秀嘅差佬,可唔可以做咩衰。
他重复一遍,你好好人呀。
他瞥了一眼叶志,叶志撑着脸正看他。
张子琛讲:你如果眼瞓嘅话,可以瞓吖,到咗我叫你,我识路,唔使担心。
叶志没说什么,闭上了眼睛。
张子琛心里有点打鼓,孤独笔直的公路,没有人也没有车经过,两边的高大乔木枝叶青青,车上有一个长睫毛的男人。他还有点喜欢他。
好吧 ,或许不是一点点。
车载广播里在讲鲸鱼,主播的声音温柔低缓,像是贴着人的耳朵讲。
南方海岸的蓝鲸迁徙千里,才能到达北极圈。那是世界上最大的哺乳动物,身长几何,体重几何,还有幼崽。他的心脏有一吨重,里面可以装下一个畅游的成年男性。
张子琛敲敲自己的脑袋,叶志醒过来。
张子琛看他一眼,问:.......你会游泳吗?
叶志讲:......会。
他的声音也很低 ,低的不可思议,像是夏天里贴着地面蒸腾起来的热气。
张子琛听他讲:那我也要问你一个问题。
教官讲:你知张子琛同人拍拖呀,你喺出便真系唔知,o仔讲佢有意嘅人,不过连佢都唔知系边个,快说,系唔系你介绍嘅!
叶志想起来自己很久以前讲的,把自己介绍给他,突然觉得大概真的有命中注定。
他整理好文书,讲:走先,得闲饮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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